于是又一道漆黑的雷劫被合纵剑切割，然后溟灭，天道好像收到了挑衅一般，层层威压压在李承欢的身上，但他只是笑，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。
雷云深处顿了顿，接着水桶粗的落雷打下，李承欢御剑迎上前，于是合纵剑出，又是溟灭。
挑衅天道是一件很可笑……或者说不自量力的事。
即使前世半步天道的李承欢，都没有过对抗天道，因为凡人到底是人，半步天道到底也不是天道神仙，对抗天的意志，若是事后冷静想想也会觉得荒谬。
挑衅天道，身死道消，或者魂飞魄散，不入轮回，下场到底不会好。
但那又这么样呢？
李承欢低下头，嬴初墨在他的身下。
她的真气已经耗尽了，大腿粗细的雷劫已经是她的极限，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，李承欢明白，就算是曾经金丹的他，都不一定能挺过这雷劫，但嬴初墨偏偏挺住了，所以论天资什么的，其实嬴初墨并不比李承欢差多少。
他知道他家小娘子有修炼上的天赋，曾经她还在北亭山当他的小师妹的时候李承欢就明白。
只是少女本身一直都没在意，对于她来说，成为天道神仙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事，自己喜欢的人一生安好，如此便好。
到底是个单纯的，简单的，喜欢他的女孩子。
所以他才要护着她。
李承欢抬起头，重新盯着天空雷云漩涡的深处。
他不知道为什么嬴初墨进阶会发生这样的事，那里面雷劫的威力好像是故意要将她置于死地。
这一世发生了蛮多变化，他有履行和嬴初墨的婚约了，小师姐回来了，连前世死去的他的小徒弟苏盐都不知道为什么轮回转生，来到他身边了。
或许正因为如此，天道为了维持秩序，才需要像前世一样，让嬴初墨死去。
可能如此，李承欢不懂，这只是他的猜测，但天道要杀死嬴初墨这是他亲眼所见。
雷云内天雷滚滚，像是沸腾了一般。
少年身边的白帝剑上，月白色的银光大盛，他身上的皮肤都有了裂痕，血液溢出，周围合纵剑意释放开来。
曾经的，半步天道的他领悟的合纵剑意，现在已经释放出了小半。
这已经是现在他的极限了，李承欢不知道自己能够对抗多久，总归能抵抗一道算一道。
那下面是他的小娘子，是他最为珍惜的存在啊，他又怎么舍得他受伤半分？
李承欢转过头，洛君然已经朝她飞过来了，她是最了解自己的，所以不多时就明白了李承欢的意思，他要以肉身抵抗天道，但是这样有很大的可能，他也会死。
但多半来不及了，她的无为，是没有合纵快的。
她的一边，也是月白色的光，亮亮的，那时嬴初墨，少女很微弱地向他飞来，但她还只是刚刚才如洞虚，到底不能很好御剑飞行的，所以即使很努力了，从空中摔下摔疼了，但还是要执拗着，努力想要向他飞来。
她也是明白他的意思，但少女不愿他为了她受伤甚至死掉，所以才勉强着自己努力靠近李承欢。
但是来不及了。
李承欢回过头。
他不能留恋太久，太久就舍不得了，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寂然，他身上的白光黯淡了，手中白帝剑确实亮得好像月辉，凌然孤寂。
一道又一道天雷落下，但都被少年手中的长剑抵挡了下来。
天雷不再劈了，但是隐隐又积蓄什么的形式，在李承欢身上的天道威压仿佛轰然沉重了一般，但他不惧，依旧往天雷深处飞去，然后停在了雷云漩涡前面，像是正对天道。
但是少年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畏惧和悲戚，他眼瞳空洞，更像是前世后来的后来的那个半步天道的李承欢。
他抚摸着手中的白帝剑，所有想说的，现在却都说不出来了，因为没人能够听见。
今生好像前世一样，蛮短暂的，但终归是一段不后悔的，挺美好的回忆。
他抬起头，天雷已经积蓄完了，黑漆漆的雷球像是天罚一样呈现在他的前面。
其实如果是嬴初墨渡劫的话，雷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强大了，但也没有夸张到这种程度，但是李承欢挑衅了天道威压，于是这场天劫的性质就变成了天罚，对少年的天罚。
后悔吗？其实不，虽然来的时间挺短暂的，该说的，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，但好歹不算太后悔。
到底是知足的。
少年最终什么都没说，所有的不舍留恋化为叹息。
下一秒，天雷落下，像是下了一场漆黑的雨，他在中间。
但是他手中月白色的光大盛，溟灭着天雷，好像又能抗衡。
天地好像都变成了两个颜色，一黑一白，泾渭分明。
然后，白光的势头就弱了下来。
一点一点地，被漆黑的天雷蚕食。
他到底不过只是洞虚。
李承欢处在白光的中心，他能感受到自己快撑不住了，但又没有办法，身下嬴初墨和洛君然喊着他的名字，撕心裂肺的。
罢了，没什么好后悔的。
他心底原本还有的那些犹豫，现在也消散了，这一世的他总算是能……站在他们身前，好好保护他们了吧。
李承欢闭上了眼睛，周围的雷声好像都渐渐虚弱了下去，那些遥远的声音现在好像就在他的耳畔，他一直期盼的，不舍的，留恋的一切都破碎开来。
最终他的耳边只剩一声声的呢喃，好像又回到了大秦朝堂，四周是喜庆的红烛，旁边是他所珍惜的人，师尊，师姐，她们将少女围在中间，嬴初墨羞涩地低着脑袋，不敢看他，眸子比月色更柔。
少年的耳边，所有的落雷声，都消散了，只剩下了她们说的一声声“嫁给他。”
他说好。
于是眼前一切都变得漆黑。
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。
结束了呀……不会再有来生了吧。
少年身体空空的，他什么都看不见，于是闭上了眼睛，他或许死了，这一次不用再挣扎了。
但是谁呢？
是谁娇小的身影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印记，让我忘不掉？
为什么我就，突然……记不起你的名字？
你也应该在那里的，因为你也是我的最珍惜。
但你不在。
为什么？
你明明说过喜欢我，要陪我一辈子的，我答应你，但你到最后还是离开我了。
这一次我都没能留下你，所以就忘记我这个笨蛋师尊吧……
我还是没能说……爱你。
少年的意识要消散了他的世界一片黑。
然后，
下一秒。
周围白光大盛，他好像躺在了云彩里，温软的。
李承欢睁开了眼睛，视线在落到前面的时候，他的眼瞳睁大了。
有个小小的身影，真的是很小一只，在黑色的天雷中根本看不清。
但偏偏就是那个小身影，她手中碧玉的长剑点天，剑尖漆黑的光比天雷更黑得浓重，像是黑色的潮流，带些淡淡的紫，它吞噬了天雷，施展在少年身上的天道威压一点点消散了。
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身影，于是视线远处，那个娇小的身影转过身来。
少女的脸冷的像是冰山，但看见了他，于是冰化了，她的笑比糖更甜，在他的心头化开。
李承欢愣愣着，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，唤着她的名字。
“苏盐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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